行走田野杂记 |《地理语言学和衡山南岳方言地理研究》序（二）（鲍厚星）
鲍厚星 序言
泽润教授的这个成果的基础是我指导的博士论文。在博士研究生学习期间，作者花了4年时间，深入到几百个村子，进行调查和研究。他不辞辛苦，跋山涉水，非常认真地做了大量田野调查工作。这样 进行这种高密度的地毯式的方言调查在我省是第一 次，在全国也不多见。研究出来的成果绘图细致，分析清楚，形式新颖，不仅深化了衡山和南岳的方言研究，也丰富了地理方言学的研究。本成果还具有理论价值。
11年前，泽润用《衡山南岳方言的地理研究》的论文参加了汉语言文字学博士学位论文答辩并且获得通过。
图一：衡山方言调查
把一个具体方言的地理研究作为博士学位论文题目，对一个县内密集到每一个村子都 进行调查，最终既要求绘制出数量可观的专项地图，又要做出系统的比较分析研究，这无疑 地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这需要作者精心地筛选出调查的纲目，需要作者分辨并且准确记录语言事实的能力，更需要作者脚踏实地不辞辛劳地大面积地做田野调查。
作者在论文的后记里有一段调查过程的文字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在白果镇同心村调查的那天，下着毛毛雨。走了1个小时的峡谷，周围没有 人家，只有农民种植的庄稼。经过高坳组的时候，遇到像水库堤坝一样的陡峭的石头山，被它挡住了路，两边也是墙壁一样陡峭的山。我多次试图抓住什么爬上去，但是没有成功。饿了，我看到菜地里长着豆角，就摘了吃。
后来，山上有过路的人跟我说话。原来穿越到对面的路在山顶上。我只好退出这条 峡谷再爬上山顶的路。山上有一户，我在他家吃午饭。主人的儿子端午节要去看望师傅，顺便领着我经过几公里弯弯曲曲的山路终于下山了，到达了有小公路的湿田村。
在湿田村的小学，因为太累了，我躺在教室的桌子上，脑海里播放着一路看到的美丽的风光，慢慢睡着了。同时，湿了的鞋子、袜子也晾干了……”
由于是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研究，加上田野调查的工作量大，方法上经验不足，整个计划的完成不得不延长时间，因而作者主动推迟了一年毕业。
衡山县位于湖南省中部偏东，在湘江中游西岸。该县方言属于湘语区。根据它的内部差异形成的前山话与后山话分属不同的方言片：前山话以县城为代表，属于衡州片衡山小片；后山话以白果镇为代表，属于娄邵片湘双小片。南岳镇从衡山县内单独划出，设为县级单位南岳区，也使用前山话。
图二：衡山贺家104岁老人王玉英
作者面对整个衡山和南岳的方言，用90幅方言地图做平台，进行了声调、声母、韵母和词汇语法4个方面的研究，并且总结出地理语言学的启示13条。在4个方面的研究中提出了24个论点进行理论分析与概括，例如词汇语法的地理研究论述到词义的邻近迁移和词义系统的调整、词汇变化和语言文化的冲突、语音磨损以后的理据模糊和文字的无奈等8个内容。作者对照一幅幅地图，利用第一手材料，条分缕析，论述得当，其中不乏创见，有的内容还成为创立新理论的基础。
《当代语言学》2006年第2期用3万多字的篇幅在研究性论文专栏中刊登了泽润的文章《论“词调模式化”》。该论文跟作者在他的博士学位论文中提出的“词化声调模式”就有着渊源关系。作者曾经说过，他是在研究母语方言以后再研究其他方言的时候，“在对比刺激下萌发寻求解释这种现象的想法”。这样产生的这项研究，充分体现了一个中青年学者的创新精神：他一方面善于向前辈时贤学习，继承前人优秀的研究成果，一方面又能突破传统的思维习惯，从一种新的角度来进行理论思考。
泽润曾经说过，在中学特别喜欢地理，喜欢填写地图。2000年在确定博士论文题目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方言的地理研究这个题目。当时我作为指导教师，心里也正有一个情结。20世纪80年代参加方言学界的学术活动的时候，对叶祥苓先生在日本出版《苏州方言地图集》已经多次耳闻，后来与叶先生结识，他赠送给我《苏州方言志》，其中包含了经过修订的苏州方言地图50幅。我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湖南方言也要拥有类似的著作。后来当湖南方言研究工作在1998年搭建了更好的平台以后，我遇到了对衡山方言有多年研究的泽润，当我们在一起讨论方言研究的任务时，几乎一拍即合。泽润可以说是信心满怀、毫不迟疑地表示，要把他的家乡——衡山方言做一次地理语言学研究的探索实践。
今天当泽润把10多年前的博士学位论文经过修订扩展正式出版的时候，我不禁回忆起这段往事，并且深深地缅怀在我国单点汉语方言地理研究上具有首创功劳的叶祥苓先生。
泽润还有两位师弟的博士学论文是从事地理语言学的研究：一篇是李永新的《湘江流域方言的地理语言学研究》，已经在2011年9月由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另一篇是孙益民的《湖南亲属称谓的地理语言学研究——以湘东北及湘中部分地区为立足点》，也即将由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图三：2011江永调查，和研究生的合影
汉语方言学只是泽润从事研究的一个方面，他还在语言理论、汉语规划等方面有诸多建树，可以说，泽润投入学术研究事业的精力旺盛过人。
我和泽润有一段师生关系，但是更长的关系是同事，我们在同一个教研室共事多年。讨论一个问题，共商一项工作，给人的印象，他和做他的研究一样，既勤于思考，又敢于创新。此外，他还有一种勇于实践的精神。
最近我看一本书，书的作者有一段话给人启迪，我想抄录在下面和泽润共勉：
“这里最重要的是把一切实践看做对于真理的探索过程。生活没有止境，事业没有止境，实践没有止境，思想没有止境。每一次实践，每一个行为，每一项工作都有可能给你提供一点新鲜经验、新问题、新启示。”
鲍厚星，在湖南师范大学学堂坡
2014年5月29日
（鲍厚星，湖南师范大学语言学教授、
博士生导师，著名的方言学家。）
行走田野杂记 | 《地理 语言学 和 衡山 南岳 方言 地理 研究》 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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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怡然
责任总编：老甘